Aoki

（36）

三天后。上林苑。刘皓正站在小道上对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确认门牌号码。

汗液突破了鸭舌帽帽缘的束缚从前额滚下来挂到了睫毛上，下方的口罩里则全是呼出的热气，刘皓觉得整张面皮都要被蒸熟了。38度的热浪拍得他脑仁生疼，可刘皓盯着号码牌边上崭新的门铃，踟蹰了良久，还是没做好按下去的心理准备。

接到叶修的电话约莫是在一小时前，那时候刘皓正在家里无所事事。

他在B市机场与呼啸经理道完别就乘上了回H市的飞机。原本在嘉世附近租住的公寓早已经退租了，这次回的是古早时候的那个“家”。

刘皓自己也说不上多久没回去了。夸他出息了、赚大钱的人多，嘲他不思上进、不务正业的人也不少，其中说得最肆无忌惮的，偏偏就是他的父母。自己本来就没有那个学业有成的弟弟讨喜，老人家的思想又掰不回来，每次休假回去刘皓总也免不了听些冷嘲热讽，久而久之就常驻在租住的小公寓里，每年回个两三天，不过夜，聊表心意。

这次回去刘皓发现原本的双人间已经被弟弟占山为王，双人床看似也拆了好一阵子，好在那小子去参加了大学的一个什么夏令营，他这才免了打地铺的命运。

叶修来电话的时候刘皓才刚起床，睡眼惺忪地跑去卫生间洗漱。时钟的指针指向十点整，这天是工作日，父亲一早便工作去了，刘皓路过客厅的时候收获了刘母的一枚白眼。

“你一会儿来上林苑一趟。”电话那头的叶修倒是精神奕奕。他筹划了一肚子的威逼利诱，此刻正是战意满满。

“嗯……”刘皓正在刷牙，沉吟声也比往常含糊了几分。他回过头瞟了一眼“哐”的一声砸上了主卧房门的母亲，想了想，才慢吞吞地开口回答，“啊，好呀……”

时间拉回一小时后。

按下了门铃之后是叶修踢踏着不合脚的大拖鞋来开的门。他看到来人之后只是点头示意，随后侧过身子示意刘皓进门。

刘皓透过他侧身的间隙探头朝里望了望，室内没开灯，连窗帘都拉得死紧，昏暗的一片。刘皓决定还是先不要进去的好。他问：“我为什么在这儿？”

叶修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刘皓一眼，又看了看他攥在手里的手机，言下之意——你失忆了？

刘皓是什么人？要说江波涛是周泽楷的翻译机，刘皓就是叶修肚里的蛔虫。叶修说八分做八分，他能读出十分的意思来。

因此尽管叶修这个眼神看起来实在是像一个不折不扣的白眼，刘皓也大概能明白，这货的的确确是在真诚地感到疑惑，比方锐还真诚的那种。

刘皓忍了。他决定换种问法：“你叫我来干什么？”

“王杰希给出的主意，趁着夏休期你也在H市，找你唠唠。”叶修歪头想了想，决定如实以告。

他这一回答明显没到点子上，刘皓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他对王杰希这种不思反抗助纣为虐的行为颇为不齿，奈何赛场上碰到了，有心假公济私报个私仇，他的暗无天日还被王不留行挥舞着扫把往死里揍。

技不如人，不服憋着。

妈个鸡。

左右也无处可去，大夏天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刘皓被屋子里携着凉气的空调风一吹，屈服了。踏进屋里的时候他有点儿心虚，探头探脑地瞎瞧，叶修在他身后“砰”地关上门，让屋内重新回归了“见光死”的状态，便转过身来把刘皓的鸭舌帽和口罩都摘了，又随手将他被压得惨不忍睹的头发给揉开。

“别看了，老板娘带着去广告公司拍宣传照了，今天就我们两个。”

“你不去？”刘皓甩了甩头。

“昨天去的。包了个摄影棚，哥可是队长，众星捧月啊。”

叶修没说的是，昨天摄影师捧着照相机，激动的脸色实在有点吓人，像是要一下子把之前九年的份给一下子拍够本似的，长焦镜头差点没直接戳到他脸上。

刘皓心有所感，笑了两声。

客厅里的大彩电开着，正在播放上赛季季后赛的录像。叶修走过去把茶几上的笔记本“啪”的一声合上，顺手将遥控器扔给了刘皓：“你先看会儿，我去给你整点吃的。”

“你下厨？”

“你想吃啥？”

刘皓眨了眨眼。

“糯米鸡粉蒸肉沙姜鸡红烧鲫鱼蟹粉豆腐地三鲜油爆虾烤肋排土豆排骨炖粉条可乐鸡翅金针肥牛腐乳肉咕咾肉夫妻肺片酱爆猪肝响油鳝丝蛋包饭。”

“泡面是吧，好嘞~要什么味儿的？”

“红烧牛肉，加卤蛋香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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